Tuesday, November 27, 2018

訃聞

2018年底,媽咪走了,爸爸的幾個朋友也走了;2019年初,和媽媽吵架的舅舅也走了。

生前,兩人都負氣不見面,身後,兩人塔位在同一區,就住對面,不知道他們兩個是握手言和,還是繼續吵呢? 媽咪走時,我和爸爸在家,臨走前喘氣喘得很急,然後就沒聲音了,後知後覺的我還以為她舒坦許多,確實,是舒坦了,拋下肉體,靈魂得到釋放,是舒坦了。 我一方面覺得自己救護車叫的太慢,一方面又覺得也許這是最好的狀態,那天原本我該早早出門赴約,卻擔擱了,由我這個慢郎中來送媽媽走,也勝過讓老父獨自面對吧!

媽咪後來雖然失智,但真正狀況很糟的時間卻不算長,多半時間能跟我們對話,也能認人,情況時好時壞,我們也就習慣了。或許是這樣,當她趨於不太講話,也不想吃飯,我也覺得只是一時的,陣痛期過了就好了,所以,當爸爸說她沒呼吸、沒脈博時,我還覺得怎麼可能?我把耳朵貼近她的心臟,我總覺得好像還有什麼......現在回想起來,確實是還有我的無知。

我最後一次單獨帶她出門,是趁爸爸不在時,帶她走到巷口的便利商店吹冷氣、喝養樂多。她當時還能讓我一步步拉著手走,累了就讓她先扶著什麼,我趕快跑回上個定點拿藤椅來給她坐著休息,只是巷口來回5分鐘的路程,我們走了一下午,更不用說4層樓要走多久了。我只記得那天很累,也很開心。至於那個憨膽是源自於我覺得她能走,只是需要很多休息而已,我也慶幸當時媽媽很合作,因為後來發生一件事嚇到我了。

 後來媽媽情況變壞,我在家裡差點被她整個軟掉的身體壓倒時,我才意識到單獨帶她出門有多危險,我以為我的力氣很大,但當媽媽完全放軟,不想合作時,我毫無招架能力啊,那次之後,我就再也不敢自己單獨把她從床上挪到椅子上了。我們小孩照顧的時間不多,主要照顧者還是爸爸,所以爸爸才是真的很辛苦。

我不知道爸爸跟媽媽聊什麼,但我很愛跟媽媽五四三,我最常問她,如果她不用賺錢帶小孩,她最想做什麼事?或是如果她可以選她最想學什麼?或是她最喜歡什麼顏色?或是她最疼愛的小孩是誰?或是選擇一二三她選哪一個?或是這誰那誰?這樣痛不痛?那樣舒不舒服?她最常回答:「哇丫哉」。每次聽到這答案就覺得很好笑,當時覺得我的選擇障礙是遺傳。現在想想,媽媽一生都在忙著怎麼讓我們吃飽穿暖,哪有奢侈的時間想東想西,等到能想東想西的時刻來臨,卻又生病了,這會是她的選擇嗎? 

我確實相信,生病有部分是源自於自己,但可能是不自覺地,所以更容易被忽略。從內而外的改變,或從外而內的改變,都是有可能的。 正因為人生短短數十載,怎麼活就是自己決定,即便有親人朋友的影響,但做決定的始終是自己。我期望自己走時,能像One Piece裡的西爾爾克醫生,說出那句「わが生涯に一片の悔いなし」,那就太好了。 媽咪,你呢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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